Live Lorn

BY Saint Yuu


01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高悬在天际的太阳成了一副背景，人们胜利的欢呼声中夹杂着枪响与炮鸣，红得仿佛被鲜血涂抹过的太阳为这终日灰蒙蒙的城市穿上了一件艳丽的外套，这重要的一幕将永远被铭记在人类的历史中——这个正午，将成为所有那些罕见而美好的事物的见证。
当他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视网膜上隐约还染有那太阳与火焰的红色，以至于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视野之内是一大块绣花布。手掌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挣扎着直起身，他感到就像大病初愈般全身酸痛无力。那是一张支着四根床柱，有床顶和幔帐的古董大床，还散发着阵阵好闻的香味。墙壁上贴着淡黄色的花纹墙纸，挂着几张品味高雅的壁画，漂亮的手工毯搭配古色古香的家具，比他从前看到过的任何一个情感犯的密室都更具吸引力。然而身处于布置得如此华丽多彩的房间多少令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在哪里？反抗军取得革命成功后的重建竟如此迅速吗？
“看来您醒了，先生。要用餐吗？热腾腾的布丁燕麦粥能让您找回力气。”
一个白发苍苍身着燕尾服的管家推着餐车走进了房间，面带微笑且彬彬有礼。常年处于被监视的生活让他练出了敏锐的直觉，不动声色地朝四下扫了一眼，他立刻察觉到对面墙上的装饰画后隐藏着一个摄像头，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他才醒来没多久，这个老管家就踩着点似地来了。
简易的小桌架在床上，一道香喷喷的粥被盛在一个银盘里摆放在他面前，他怔怔地注视着那袅袅上升的蒸汽。见他兀自愣神，那位训练有素的老管家便轻声劝道：
“快吃吧，我掺了炼乳呢。”
他一点也不知道所谓的炼乳是什么东西，教士们严谨而自律的生活中只有最低限度的必需品。但是当那又滑又香的粥接触到味蕾的瞬间，他立刻爱上了炼乳。甜而不腻的奶香味让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在老管家慈祥的鼓励眼神中大口大口吃起来。
一顿适度的营养餐让他恢复了体力。小心翼翼地掀背下床，当赤脚踏上厚厚的天鹅绒毯时，他忍不住在地毯上走来走去，好更亲近这种神奇的触感，连另一个人走进房间也没有察觉。
“看样子你很喜欢那块地毯。”
闻言他猛地转身做出防卫动作，随后这不可思议的场面让他吃了一惊：一个和他长相极其相似的男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有一双远远超过外表年龄的深邃蓝眸，褐黑色的头发往后梳去，几缕不听话的刘海散落在额前，上身穿一件宽松的灰色鸡心领毛衣，低领里露出了细蓝条纹衬衫，下面着一条不宽不窄恰好修出腿形的黑西裤。
“请问，这里……我……”他语无伦次起来，男人做了个手势制止他发言。
“鉴于现在的特殊状况，请允许我用我问你答的方式来进行对话，等我问完后，你也可以问我，好吗？”
他默默点头表示服从。
“首先，你的名字和身份。”
“约翰普雷斯顿，曾经是一名古拉曼顿教士，现在是反抗军的一员。”
“据我所知，高森没有叫那个名字的黑帮。”像是为了确认他回答问题的态度，男人停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从你刚才的自报家门，还有我发现你时你身上的衣着和携带的物品告诉了我一件挺荒谬的事。”
“是什么？”
“我想你大概不属于‘这里’，普雷斯顿先生，我是说‘我的世界’。”
“就目前来说……是的。”他再度打量这个房间，然后望着对面那个男人，“我从没有孪生兄弟，政府也禁止克隆人。”
“达成共识是一个好的开始，普雷斯顿先生。”男人开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显然你自己对此也知之甚少——但我相信是由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或是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科技的一次错误操作。”
“事实上……我并不感到惊奇。”
“很高兴我们又找到了一个共同点。”男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暂时，希望你能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活动，我想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吧，普雷斯顿先生。”
“我完全同意。现在能轮到我提问了吗？”
“请问，能回答的我一定知无不答。”
“你的名字和身份。”
男人挑了挑眉：“布鲁斯韦恩，至于我的身份，相信不久之后你就会自行得知。”
“那么，我现在是在哪里，韦恩先生？”
“不用担心，你在地球上呢，普雷斯顿先生——我想之前你也是在地球上的——眼下你是在我家，高森市的韦恩庄园。”
“谢谢，还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那位端给我美味早餐的可敬管家的名字。”
“啊，你是说阿尔弗雷德，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找他好了，对于这儿他比我熟。眼下我得失陪了，你可以四处走走，但别离开庄园，就这么说定了。”
布鲁斯韦恩说完就离开了。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普雷斯顿穿上室内拖鞋走到落地窗前，深蓝色的绸窗帘镶了一圈流苏，用系着大坠子的粗丝绳吊在窗子两侧，他拉起窗帘摸了摸，随后将手搭在黄铜做的门把手上透过亮得像镜子似的玻璃往外瞧：那里是一望无垠的绿色原野，韦恩庄园的占地面积由此可见一般。推开落地窗走到露台上，金子般的阳光洒遍他的全身，他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可他却有种魂归故里的熟悉感。低头朝下看去，三层楼下的平地上停着一辆闪闪发亮的豪华轿车，阿尔弗雷德站在车旁拉开车门，不一会，西装革履的韦恩走了出来径直坐进了车里，车子发动起来，一溜烟地跑向了未知的地方。在车子开走之前，普雷斯顿察觉到从不透明车窗里投向自己的视线。

still dark 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