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oint of No Return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musical actor: Hadley Fraser/Ramin Karimloo
moive actor: Patrick Wilson/Gerard Butler


那场震惊巴黎的魅影事件后,歌剧院的两位经理费尔明先生与安德烈先生感到已无力继续维持下去,他们急不可耐地将剧院的经营权出售后离开了那里,而他们的继任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位年轻而又慷慨的赞助人拉乌尔·德·夏尼子爵,虽然魅影事件中他也是受害者,不过他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或许他年轻貌美的妻子克里斯汀给予了他安慰和勇气,毕竟令他们相爱的正是这位大歌唱家的歌声,虽然人们都私下里议论,年轻的子爵竟同意让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继续在巴黎歌剧院的舞台上歌唱,此举是多么地不符合他的地位与身份,但是歌剧院座无虚席的盛况却是一种巨大的支持,魅影事件成为了巴黎歌剧院以及其首席女高音克里斯汀小姐(或许该称呼她为夏尼子爵夫人了)最好的广告宣传,在那之后的每一场演出都盛况空前,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奇迹。

歌剧院在装修一新后再度开张,而剧团也经过了大量的人事变动,在此要为那些离开的人说句公道话,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有勇气能够在魅影事件后继续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发生过惨案的被诅咒过的地方。而那些眼尖的人则发现,剧院的新任经理夏尼子爵身旁多了一个艺术顾问,大家都叫他埃里克,他负责剧团排练演出相关的事宜,这是一个性格孤僻的怪人,他又高又瘦,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大半张脸都被一顶宽边礼帽遮住了,如此装扮不由得让人想起之前那个可怕又神秘的魅影。然而魅影已经消失了,当地警方也对此作了结案报告,那些死去的人也已经得到了安息,因此这个艺术顾问除了被私下嘲笑之外并没有引起多余的议论,虽说他戴着帽子的时候居多,但大家都看到过他的脸,他的脸上可不像是戴了面具,只是不知为何他右半边脸上的表情很僵硬,那里的肌肉像是中风过后从此枯死了一样;大家也听到过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犹如大提琴在轻轻地吟唱,不过他讲话的调子古怪,措辞文雅而语气傲慢,此人的艺术品味极高,待众人的要求严格而苛刻。有关他大刀阔斧地对剧团进行改革重组的举动,夏尼子爵表示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并当众称他为“我们亲爱的埃里克”。

重新开张的巴黎歌剧院二楼五号包厢被保留了下来,成为了夏尼子爵及其顾问的专属包厢,大家经常可以在演出的时候看见子爵先生和他的顾问坐在包厢里,聆听子爵夫人在舞台上热情而精彩的演唱,这对经受了磨难与考验的情侣越过了世俗的偏见和社会地位的鸿沟,爱情与希望令他们结合到了一起。无数鲜花、手帕与掌声将华丽的舞台包围,克里斯汀站在那里容光焕发宛如获得新生,各大报纸纷纷赞扬她的歌声是坠入人间的天使才能拥有的。

演出结束后,夏尼子爵带着香槟和玫瑰同他的顾问一起走进首席女高音的专用化妆间,客厅里被各种系着缎带的大束鲜花摆满了,每一束上都插着写满溢美之词的香水卡片,在这些巴黎味十足的香花丛中,子爵上前亲吻了自己的妻子,而他的顾问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藏进了房间的角落,他那双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注视着这对拥吻在一起互诉衷肠的年轻夫妇,然后他转过身去,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融入了烛光下浓浓的阴影之中。

由两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将美丽的克里斯汀送回了在香舍丽谢的住宅,子爵回到化妆间里,他看见自己的顾问正靠在梳妆台前出神地望着一束插在瓶里的玫瑰花。啊,曾几何时,他也亲手在一枝鲜艳的玫瑰上系过缎带。

“今晚的演出真是精彩极了,埃里克,我真不明白您为何要拒绝再度上演《唐璜的胜利》,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大家现在只剩下对那出未演完的歌剧的好奇心,没有人会认得出您。事实上,对于魅影的作品观众们的呼声很高呢,难道您竟甘愿让自己的毕生心血付诸东流吗?”

夏尼子爵打开香槟倒上两杯,他将其中一杯递向兀自沉默的埃里克,而后者也没有拒绝,随手接过那杯香槟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对于酒,埃里克从不拒绝,他只是不习惯在其他人面前吃或喝。

“那是原本就不该上演的歌剧,是我预备要带进坟墓的作品。”

脱下了宽边礼帽的艺术顾问有一头褐黑色的齐肩发,略长的刘海微微挡住了他的右脸,而此刻在橙黄的烛光下,他的容貌清晰可辨,像是常年被关在地牢里的囚犯那样光滑泛白的皮肤,眉骨和颧骨突出,一双金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两条黑色的浓眉细看是画出来的,匆匆一瞥之下,他和普通人似乎并无二致,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您用鲜血写就的乐章,却不允许世人再度欣赏它,这就好像您精心培育了一盆花,人家只闻了一下香味就枯萎了。您对自己太苛刻了,埃里克。”

毫无疑问,这位可敬的艺术顾问正是曾引起巴黎轰动的魅影事件的当事人,他望着房间里那面能够从头照到脚,就连路易十六时期最宽最长的裙裾都能分毫毕现的穿衣镜,多少个夜晚,他站在镜子的那头,用他那举世无双的歌声引导了一个美丽少女的灵魂,用他那天使般的男音倾述着隐秘、热烈而卑微的愿望,但最终却收获了背叛、痛苦和绝望,以及同情、怜悯和原谅。

“您是在怀念地底下那座永夜的迷宫吗,您的过去已经被埋在那个泉眼的尽头,您如今生活在阳光下的人群之中,您的愿望是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您发明出了戴上后就像普通人一样的面具,您在人群中行走就好像您从来就是如此,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吗?”

如今这面伪装成镜子的双向门已经被封死了,镜子就只是镜子,连带着那些黑暗潮湿的隐居生活,那些不为人知的夜晚连同他曾经的秘密一起埋葬在地底,对于他的过往,无人能够再去碰触,因为碰触那些忧郁而阴暗的回忆需要莫大的勇气,他们都不再是过去的他们了。

“您夺走了她,然后施舍给我普通人的生活,您试图让我对您感激涕零吗?”他颤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那苍白而空无一物的十指神经质地揉搓着自己的衣摆,那枚被送出去又还回来的金戒指已经随着另一具冒充的尸体被收敛在某个无名墓穴之中。

“同情难道不是爱的一种吗,您得到了她的同情和宽恕,这对您来说已经足够了,您不应该指望更多!”

夏尼子爵被激怒了,如今他再也不是那个稚气未脱仅凭着一腔热血行事的年轻人,然而将一个曾经你死我活的情敌,一个是非观念模糊的天才,一个沾染过几条人命的疯子收留在身边,这本身就是一种惊世骇俗的胆大妄为,从某种程度而言,或许他们是物以类聚。而这脱口而出的责难也激怒了埃里克,他咬牙切齿地站起来,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在燃烧,迸射出狂怒的火花,他猛地扑向对方,拽着夏尼子爵的衣领将他摁倒在长沙发上。埃里克凑得那样近,薄薄的嘴唇几乎遮挡不住那雪白而尖利的牙齿,好像他就要把拉乌尔的脖子给咬断一样,他摇晃着脑袋,苍白的左脸上浮现激动的红晕。

“傲慢无礼的小子!”他发出了一连串前言不搭后语的怒骂,那在平静时温柔好听的男音变成了野兽般的吼叫,荒诞的词语伴随着他的唾沫飞溅到夏尼子爵的脸上,拉乌尔不得不伸出手来挡住对方的脸想要推开他。挣扎之中,埃里克的右半边脸忽然裂开了似的豁出一道口子,拉乌尔抓住那道裂缝撕下了他的脸,这是怎样犹如魔术般可怕的一幕:他那头褐黑色的假发在推搡中掉落下来,露出了他原本枯黄而蓬松的头发,像干涸池塘里的枯草那样散乱在左脸和脑后,使他的脑袋看上去像是还没有彻底腐化变做枯骨的头颅,他那被撕下的小半张右脸像是一块皱巴巴的皮肤,而他原本的右脸狰狞而可怕,那缺了一半眉毛的额头像是真正的骷髅,纠结的瘢痕爬满了他的侧脸一直延伸到耳后。此刻,即使是一具真正的尸体摆在面前也不会显得更恐怖,因为死人是没有表情的,死人是不会动的,而他就像是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那样骇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她爱的就会是我!是我!您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内心隐藏的秘密吗?您在我面前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我却无时无刻不在心底嘲笑着您!您嫉妒我,您嫉妒我的才华,您嫉妒我的声音!”

“看在天主的份上!埃里克,不要这么自私地把您心中的愤懑不满归咎于克里斯汀,她才是那个宽恕您的天使。您恨我,责骂我,这些我都能承受,因为我知道您灵魂深处的罪孽!您的歌剧告诉了我您那荒诞不羁的狂想,您自诩为唐璜式的风流人物,但心里却害怕到死您都像羔羊一样无知无畏——尽管您的所作所为曾像一个魔鬼,您可以冷笑着勒死一个人毫不手软,但在我看来您不过像是一个因得不到关注与爱而吵闹不休的小孩子一样任性!”

夏尼子爵的目光追逐着埃里克的视线,他言辞灼灼的反击逐渐占据了上风,他钳着埃里克揪住自己衣领的双手,炽热的掌心贴着对方冰冷的手腕,他们之间已无距离可言,那张为世所不容的脸就近在咫尺,但这对于夏尼子爵来说早就习惯了,丑陋失去了它最开始吓人的震慑,倘若你只看他的轮廓和相对正常的左脸,那也不过是一张普通男子的脸罢了。或许是被拉乌尔坦荡激昂的语气刺中了内心,埃里克放开了对方被捏得起皱的礼服衣领,他坐起来挪到沙发的另一头,抄起那杯他方才置之不理的酒一饮而尽。

“难道我没有给您每个月两万法郎、每年二十四万法郎的年金吗,难道您现在公寓里的钢琴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吗,难道您衣柜里的各种时装是自己跑进去的吗,难道您不用美酒湿润干渴的嘴唇,不用食物解救饥饿的胃,不用纸和笔记录您灵光一现的独特想象,不用歌剧院艺术顾问的这个身份继续发扬您对美那可望而不可即的追求吗?您挥金如土,像摄政时期的贵族一样奢侈,是谁为您还清了恼人的债务,您从地底深处避世而隐居的巢穴再度走到地上回到这凡尘之中,是谁给了您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和鼓舞,是谁让您不用再躲避人们好奇、厌恶与恐惧的目光,您对我难道只有嫉妒和恨吗?您难道竟如此忘恩负义、不知好歹吗?!”

听见夏尼子爵这一声声的斥问,埃里克露出苦笑摇了摇头:“我真没有想到,子爵先生,您竟比引诱少女献出贞操的唐璜还要巧舌如簧,您无非是在我面前炫耀您那虚伪的慈善义举,您当初把我从地狱里拉上来,就没想过以后您也会掉进地狱里去吗?”

那张脸,那张丑陋得像是怪物似的脸,如今被证实那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男人的脸。坐在长沙发右端的夏尼子爵现在只能看见埃里克的右半边脸,那张瘢痕扭曲的脸上也能看得出表情,低垂的眼睑上也有颤抖的睫毛,从头顶垂下来的枯黄蓬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视线,他那深陷在眉骨和颧骨之中的金色眼眸好像在哭泣一般。

“那地狱也不过是您用来躲避众人目光的借口罢了,您从未经历过普通人的生活,因而诅咒这尘世与这世人,您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名女子的爱,因而把那个愿意吻您给予您怜悯的女子看成救世主,您渴望肉体的欢愉却苦求不得,因而将所有的痛苦与不甘写进您的歌剧,可要我说,这才是您感到自己被诅咒的根源,而您的容貌不过是这因果的表象,当这虚浮的表象一旦揭开,您就会发现普通人的生活也不过如此,而女人的爱都是虚荣和功利的;青春貌美的容颜会随着时光老去,当我们躺进我们终究要躺进去的那个坟墓里时,所有的人都同样面目可憎,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在天主的面前受审,您的肉体可要比您的灵魂纯洁得多,倘若天主要的不是灵魂而是肉体,您一定会排在大部分人的前面进入圣彼得掌管的大门呢。”

夏尼子爵站起身来为自己满上一杯酒,这清凉的液体缓和了他激动的情绪,他再次走到埃里克的面前,曲起左膝压在缎面垫子上,居高临下地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揪住对方那凌乱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拉乌尔咄咄逼人的视线与埃里克怒火中烧的目光撞在一起,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要跳起来决斗那样互相瞪视着对方。

“这世间一切苦难的源头就是我们永无止境的欲望在折磨着我们,现在,将这苦难丢进火里去,然后您也可以跳进那火里去,就像那会在火里复活的鸟儿一样用痛苦换取新生,至于我,您就把我当做是这不幸命运中那代表幸福的幻象吧!”

他猛地举起酒杯灌了一口,然后将自己的嘴唇狠狠压上埃里克想要呵斥反击的双唇,香槟那滑爽的气泡在他们的唇舌齿缝间绽开了无数条溪流。这是一个吻吗,他们的牙齿啃咬着彼此柔软的唇瓣,他们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他们的舌头如游蛇般纠缠在一起,一缕鲜血从他们被咬破的嘴角缓缓淌下。这个充满了铁锈味的吻,不是埃里克曾感受过的代表原谅的轻柔的吻,不是他兢兢战战想要献出去的胆怯的吻,更不是他理想中互诉衷肠的爱慕的吻,这个吻,吻去了他一切关于吻的单纯美好的向往,另一种对于世俗享乐的诠释已然呈现在前。

撕开彼此的面具,撕开他们之间的一切伪装,用抛开了文明假象之后暴露出的世俗的根本和世人的天性来真正地面对面吧!难道不是吗?难道不该是如此吗!要抗拒这样一个摄人心魄的吻不能不说是一种痛苦,而那火花四射的目光交缠也毫无疑问胜似一场酷刑,想要从中逃脱是不可能的,所有暴露在那目光之下的肌肤都仿佛已烙上了唇印般发烫,倘若埃里克过去的人生是一出独幕剧,那么,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属于他的歌剧隆重上演了!

在彼此扭打般的撕扯中,拉乌尔吻过了埃里克那没有眉毛的突起的眉骨,吻过他睫毛轻颤的眼睑,吻过他凹凸不平的侧脸,吻过他抬起的下颚和滚动的喉结,吻过他荷叶边深开领衬衫里袒露出来的大片肌肤,吻过他因喘息而起伏的胸膛和腹肌。瞧啊,这头只懂得用威胁表达爱意,用命令索取仰慕的野兽,从他那深陷眼窝的金色双眸里涌出了眼泪,从那高耸的颧骨淌下,流过他染血的嘴角,滑向那仰起的脖颈,融入他苍白而泛红的肌肤上渗出的汗水,汗水是咸的,鲜血是咸的,眼泪也是咸的,同时又是苦涩的,热烈的,辛辣的,甜蜜的。

夏尼子爵抽去埃里克的腰带,将衬衣下摆从他的裤腰里扯出来,那条黑色修身的西裤不知不觉间已门襟大开,拉乌尔举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香槟倾倒在对方的两腿之间,清凉的酒液浸透了衬裤,那薄薄的棉布湿漉漉地紧紧贴在埃里克的下身,他勃起的地方一览无遗,他全身的血好像都在往那个地方涌去。

“天啊!”埃里克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他难以控制地浑身发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攥住了自己的心神,周遭的烛火忽明忽暗,空气仿佛在缓缓地凝结,而温度则慢慢上升,他感觉到夏尼子爵的双手分开了他的膝盖,那昔日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低下了头去,就跪在他的跟前,那双唇带着一股邪恶而诱惑的温暖吐息贴近了他的肌肤,那刚刚咬过他嘴唇的牙齿现在咬开了他衬裤上的系带,那柔软而灵活的舌头挑开了缩成一团的布料。这突如其来的一瞬间,一个动作,一声轻叹,一阵喘息,他的世界塌陷了,现实已离得越来越遥远。

海面须臾就掀起了浪花,海浪与暴风雨的和声时远时近地传来,正如阿芙洛狄特诞生于泡沫那般,这狂风大作的海面上浮现一条小船,浪头一阵高过一阵,似乎就要将那艘孤零零的小船卷入深不可见的海底,此时,黎明的曙光逐渐染红了遥远的天际,闪电戛然而止,乌云悄然散去,大海在晨曦的拥抱中逐渐平静下来,当他再度睁开双眼,那艘船已经被海浪送回了岸边。

泪眼朦胧之中,埃里克看见夏尼子爵抽出手绢捂住嘴,偏过头去吐出一些什么,他感到一阵无力,四肢瘫软,仿佛大病了一场,而事实上,单薄的衬衫丝毫遮掩不住他被情欲染红的肌肤。拉乌尔随手晃了一晃那条手绢,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聪明的朋友,在您内心深处那玄而又玄的梦境中,您难道就没有过如此美妙而飘飘欲仙的遐想吗?”

赤身裸体地匍匐在厚厚的地毯上,正如那跪在祭坛前等待牺牲换取祝福的祭品,为了品尝舌尖上偷来的一点蜜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那盈盈摇曳的烛光里上演着人类与生俱来的罪孽,灵感的源泉已近枯竭,思维的圣殿即将坍塌,这地上的国度,远远不及那天上的国度,这现实的痛苦,怎能抵挡那虚幻的快乐。在那歌剧魅影无数次走过的从横交错的暗道里,在他熟悉如同自己的琴房那样的庞大建筑中,那有着两千五百多道门的巴黎歌剧院,他只靠那一把万能钥匙就可以打开所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门,而此刻,埃里克感到那把钥匙正插在他的身体里,肉体的门连通着精神的门,那是浮士德通过梅菲斯特之手推开的门!

即使拼上了全部神智也抗拒不了的现世享乐,那正是塞浦路斯女神唤醒沉睡本能的激情幻想,厄罗斯替换思谋与才智的肉体欲望。

“放开我,放开我!”他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在这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快感之前,他体会到一种恐惧和期盼相矛盾的情绪。他趴在地上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痉挛的双手在地毯上划过,拉乌尔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握。

“您的灵魂已经被您自己的幻觉俘虏,而您的肉体则被我牢牢控制在手心里,您感觉到了吗,您感觉到了吗!此刻您已经从那艺术之美铸就的高不可攀的殿堂跌落到芸芸众生的尘世之中,音乐天使的精神翅膀也抵不过纵情声色的肉体翅膀,精神的翅膀带您高飞,肉体的翅膀却是用蜡做的,您飞得越高,跌落的越重!”

他对肉体欢愉的领悟远不及他在艺术上的造诣,那缠绵悱恻的激情游戏怎会缄默寂静,那高潮迭起的欲望博弈又怎能无声无息,那是精神与肉体互相矛盾冲突的本性体现,想要追逐其中的平衡无疑是作茧自缚。这一夜的最后一抹暗之中,那在无休无止的爱欲烈焰中挥动翅膀的鸟儿腾空而起,带着能够焚毁一切的力量飞向蔚蓝大海尽头那一望无垠的地平线。踏上那条不归路,跨过那个临界点,一切言语都哑然失声,一切狂想都呈现出具体的轮廓,他们沉醉其中,毫无保留地交出了彼此,交出了那灵魂深处的隐秘热望。

“您用生命谱下的乐曲,现在从地狱里解脱出来了!”拉乌尔拥抱着对方,他一边吻着埃里克的眼泪一边对他说,“我就在你的身边,埃里克,孤独已经离你远去,你的脚下再也不是绝望的深渊,你现在有了新的人生。再一次拿起创作的纸笔,再一次弹起动听的风琴,就在这尘世之中,写下你新的乐章吧!”


A new world beyond the point of no retu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