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Interview with the Vampire>(1994)
actors: Antonio Banderas/Tom Cruise


对于凡人而言,永生是最美的梦、最长久的幸福、以及最奢侈的救赎,可是对于一个把永生当做酷刑在慢慢煎熬着的吸血鬼而言,永生不过是无止尽的黑夜罢了,是对他作为凡人而未能尽到凡人的义务,作为吸血鬼又不屑于吸血鬼的天赋,在天堂、人世和地狱之间徘徊不定的惩罚,永生是披着青春假象的死亡。

阿曼德在展示橱窗前已经站了快一个小时,然而他并不是那些会轻易被世俗之物的美夺去注意力,在艺术品前浑然忘我的初生者,相反,他比任何同类都抵抗得住美的诱惑,在数个世纪前离开威尼斯的宫殿那刻起,他就不再迷恋这种尘世的美了。他站在那里,只是考虑该买什么当做送给莱斯特的圣诞礼物。

吸血鬼也过圣诞节,听起来似乎挺可笑。吸血鬼难道不是最离经叛道的存在吗?凡人不是曾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消灭他们吗?随着时代变迁,把吸血鬼当做人类头号大敌的学说早已成为历史,与之相对的,圣诞节也已逐渐演变为一个年终促销和打牙祭的日子了。

和莱斯特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总得留下点纪念。考虑了半天,他还是离开了那个橱窗,沿着商业街慢慢向前走着。天空不时地飘落雪花,阿曼德穿着厚大衣与长筒靴,还戴着一条羊绒围巾。冷热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但伪装成凡人也是吸血鬼的必修课,他从不使自己在人群中显得突兀,这和喜欢彰显个性的莱斯特相反,后者那不怕天高地厚、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格,不管是当人还是当鬼都是个异类。

“阿曼德。”轻柔的吐息喷在颈侧,事实上在对方靠近之前,阿曼德已经感觉到了他。

与精力旺盛、情感丰富的莱斯特相比,阿曼德的行事风格显然更符合他的身份。一个吸血鬼可以对凡人的生活充满了兴趣,却绝不该以为自己还能过回凡人的生活,虽然踏着凡人的脚步,可阿曼德的表情却十足是吸血鬼的表情。

“你想要什么吗,莱斯特?”

“真稀奇,你竟会在乎别人的渴望。”莱斯特站在阿曼德身旁,看着橱窗里的展品,玻璃上隐隐映出他们的身影,而他刚进食过的红润脸色,衬得那头金发更耀眼了。

“你是特别的,事到如今还需要我再次说明吗?”

莱斯特哈哈大笑起来,他搂住阿曼德的肩膀,几乎要把对方拥进怀里。这样亲昵的举动,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世俗的节日,就送世俗的东西作为纪念吧。”

顺着莱斯特那纤长白皙的手指看过去,阿曼德轻笑道:“你要用那种东西来纪念今夜?”

“你不愿意要吗?”莱斯特朝他眨了眨眼。

“……愿意,既然是你选定的东西。”

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去戴十字架的,可是几百年后的现在倒也有了一个。阿曼德抚摸着胸口的坠饰,那枚十字架的背后,是莱斯特用指甲刻上去的名字,而莱斯特的那枚也有阿曼德刻的名字。

那些痛苦迷离的岁月已经消失了,最终使一切投降的仍旧是时间,而他们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阿曼德注视着正把玩那枚十字架的莱斯特,忽然觉得自己存于世俗的这几百年,只有在威尼斯变成吸血鬼的那一晚和今夜是真实的,是有意义的。

得到,原来真的只有一瞬间;然而这个瞬间,却需要永生来实现。


Fin